爆炸地點附近的居民在微博上這樣形容自己的經(jīng)歷:忽然眼前一亮,天空的盡頭在一瞬間仿佛被鮮血給浸紅了。一個巨大火球騰空而起,隨著一聲巨響炸裂了夜空。周圍的景象在輕微的晃動,有那么一瞬間,我們甚至感受到了一股熱浪穿透了每一個毛孔......
網(wǎng)友“上面沒人”寫了一條評論:現(xiàn)場情形難以預(yù)料,再得不到控制,有可能引起二度爆炸。
再往下,有人發(fā)了一張幾個消防員并排站列、每個人的腳邊都有一個紡織袋的照片,還給圖片配了一段文字:一個一個裹尸袋,消防員的逆行之路愈將艱難,盼天佑榮歸;
還有每天更新、不斷攀升的傷亡數(shù)字......
王旭東覺得,自己再也受不了這樣的信息轟炸了,越是關(guān)注,看到的越是不想看到的消息。
他打定了主意,要好好養(yǎng)傷,于是不管是奶奶也好、媽媽也罷,讓他吃什么補品,他都喝的丁點不剩。他盡量不去關(guān)注任何與爆炸事故有關(guān)的信息,每天看上去十分輕松,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每天晚上都把自己蒙起來,咬著被角嚎啕大哭。
半個月后,他見到了吳道德和王一兵,他們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,傷養(yǎng)好了之后看過他一次,但他還沒有醒,只好先回隊里報到,繼續(xù)參與后續(xù)的救援工作。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之后,才有時間來看他。
吳道德和王一兵看上去很憔悴,劫后余生的三個人面對面,卻沒有半點喜悅。王旭東坐在床上,低著頭,手指揉著被子,好半晌才問出藏在心里許久的話:“班長......”
“班長......”王一兵和吳道德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終還是吳道德哽咽著告訴他:
“東子,?;瘞炷谴?,咱跟班長一起搜救,后來,咱聽班長的命令都撤退了,再后來,現(xiàn)場發(fā)生了爆炸,咱班長沒能撤出來......”
沉默,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來的時候,王一兵想到了王旭東或者會哭,或者會接受不了摔東西,又或者會帶著殘破的身軀想盡辦法確認,卻從來沒有想過,他竟然平靜的出奇。沒有眼淚,沒有咆哮,沒有歇斯底里。
“東子......你也別太難過......”
“誰說我難過了?”王旭東抬起頭,故作輕松地展現(xiàn)出一抹笑容,
“當消防兵不就是這樣?哪里危險哪里去?班長不是曾經(jīng)教育過我們嗎?進了這里,就要做好有人離開的思想準備,也許是自己,也許是別人。班長時刻都在做著這樣的準備,而我們都在他的淡定、從容中把一切都忽略了,所以我覺得,他的離開不突然。
班長熱愛消防事業(yè),能夠這樣奉獻出自己的一切,是他最好的歸宿......”
視線漸漸模糊,嘴里漸漸語無倫次,他努力想讓自己變的平靜,可怎么都做不到。一想到班長的音容笑貌,他就覺得整顆心像是被人撕成了碎片,無法拼湊,疼的全身都在顫抖。
“道德、大兵,你倆出來的時間也挺長了吧?我受傷挺重,有點累,要不你倆先走?”
語氣自然輕松的讓人尋不出半點痕跡,可他面無表情,甚至是有些木訥的樣子,讓王一兵很不放心,他還想說陪他一會兒,卻被吳道德及時用眼神制止。
倆個人一前一后從病房出來,小心翼翼地關(guān)上門,卻沒有離開,而是站了一會兒。
沒多久,就聽見里面?zhèn)鱽硪粋€奇怪的聲音,時有時無、悶悶的。王一兵把貼在病房的玻璃上往里望,就見一個大男人趴在床上,肩膀一起一伏的,哭的泣不成聲。
班長和其他十名消防員的追悼會在隊里舉行,王旭東再三要求,家里人才同意讓他坐著輪椅出席。
整面墻綴滿了白色的鮮花,班長和十名消防戰(zhàn)士的照片就掛在那一片花海里。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與現(xiàn)場的布景形成強烈的對比,直到這一刻,王旭東才真正覺得,班長是真的離開他們了。
他們之中,年齡最小的還不滿20歲,年齡最大的,也不過35左右。
親屬們悲慟不已,現(xiàn)場一片哀嚎。幾對父母頂著滿頭白發(fā),守在兒子的照片前,哭到暈厥,一個孩子抱著媽媽的腿,愣愣地指著墻上的照片問:
“媽媽,這個是爸爸嗎?他為什么在照片里?”
市民們也自發(fā)前來追悼,看到這樣的一幕,在場的人無不心碎動容,他們拭去眼里的淚水,深深地給烈士鞠了一躬,向英雄致敬。他們把一生最好的年華奉獻給了部隊,奉獻給了人民,他們身披榮耀,他們永垂不朽。
在將烈士遺體送去火化的路上,群眾自發(fā)地守在道路兩旁,當靈車緩緩駛過,大伙同時按響了汽笛。沒人知道,此時的王旭東正坐在某一輛汽車里,默默地向著班長說再見。
班長的死對王旭東打擊很大,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那么近,犧牲不是口號,而是分分秒秒的事情;他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沒了主心骨,仿佛倦鳥找不到巢、風(fēng)箏脫了線一樣。
班長的死,對王旭東的奶奶以及父母打擊也很大,特別是老太太提出不讓孫子再繼續(xù)當消防兵時,始終堅持把兒子送到部隊鍛煉的王振江,第一次沒有立即反對:
“媽,您別著急,讓我再考慮考慮。”
老太太義正言辭:“考慮什么?沒等你考慮完,萬一再來個爆炸,我孫子、你兒子又得拿命去填。你這個當?shù)?,就一點不心疼嗎?”
王振江被老太太罵的心煩意亂:“媽,部隊也不是你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的地方啊?再說,關(guān)鍵得看您孫子的意見不是?”
“又往我孫子身上推!又往我孫子身上推!”老太太義憤填膺地拄著拐仗,“當初你狠心把他送來的時候,咋就沒聽聽他的意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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