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森是早上回來的。
夏安一夜沒睡,此時正在廚房里金雞獨(dú)立給女兒準(zhǔn)備早餐,房間里彌漫著白粥淡淡的清香。
陳森手里拎著一袋小籠包,往餐桌一放,也沒跟夏安打招呼,進(jìn)了臥室。
楚楚還在睡著,他伸手摸了摸她額頭,不燙。
抬腕一看手表,已經(jīng)到平時送幼兒園的時間了,但她還睡著,可見今天是請假不用去了。
他于是去了浴室,洗漱。
鏡子里出現(xiàn)他略微浮腫的臉,眼眶底下的青色眼圈分外明顯。他經(jīng)常加班,本就常有黑眼圈,但經(jīng)過昨天這一鬧……
呵……
他昨天也不好過。
就這么摔門出去,在哥們家蹲了一宿,兩個人喝酒喝到半夜,他醉醺醺地,問,“浩子,我是不是特別沒用?”
浩子說,“你跟媳婦吵架了吧?”
他苦笑。
不跟媳婦吵架能大晚上地跟你混?浩子知他,卻也不知他。兩個大男人,縱有衷腸,何以可訴?最終化成碰杯聲,醉不醉都不歸了。
后來,他也一夜沒睡。
打開水龍頭,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臉,而后洗漱、換衣服、提起了公文包。
經(jīng)過廚房的時候,他腳步頓了頓,最終還是沒有停留,出門上班去了。
又是一記關(guān)門聲,在夏安胸口一砸。
她慢條斯理地攪著粥、關(guān)火、保溫,才不急不忙地從廚房跳著出來。
陳森回來的時候她看見了。
經(jīng)過廚房,他向里瞥了一眼。
那一眼,正好被她眼角的余光瞥見,一瞥之下,也看清他一臉的浮腫和憔悴,便知他昨夜必然喝酒了,宿醉后的他就會這樣。
她知道,他也不好過。這是必然的。
她扶著墻跳出廚房,看見餐桌上的小籠包,旁邊的小袋兒還裝了些油辣椒,清早的空氣里摻和進(jìn)熟悉的刺鼻的香。
包子倒是她和女兒都愛吃的那一家。
不過,也只淡淡一眼掃過,就像剛才他的身影略過廚房時,她用眼睛余光的一瞥。
昨晚一個人照顧復(fù)燒的女兒時,心里念著怨著他為什么不回來,現(xiàn)在真的回來了,也僅僅只是一瞥而已了。
就像這包子,吃不著時念著想著的是它熱乎乎的香味,而不是放冷后的那一團(tuán)面疙瘩。
楚楚請了三天假沒去幼兒園。
這三天里,陳森都是半夜以后才歸,回來也是自覺去書房睡覺,不曾跟她說過一句話,也不曾問過一句她的腳好了沒有、能不能做家事了、是不是有飯吃。
他只是來睡覺的,睡一夜,第二天一早提著他的公文包去上班,連早餐都不在家吃。
好在她的腳一天好過一天,到第三天的時候,傷腳勉強(qiáng)能下地受點(diǎn)力了,楚楚也沒有再反復(fù)發(fā)燒。
第四天的時候,她早早把楚楚叫起來,該上幼兒園了。
早餐仍是她煮的粥,還有些前一天叫的面包,幾碟子簡易拌菜。
楚楚胃口并不好,夏安哄著勸著她吃。
陳森換好了衣服出來。
夏安以為他會跟前幾天一樣,出門上班去,垂著眼皮沒搭理他,心里早已經(jīng)做好計劃,現(xiàn)在的她還是可以踮著腳走幾步的,一會兒她搭電梯下去,然后打個車送楚楚去幼兒園,再打車回來。雖然這么點(diǎn)距離她也要打車,但她沒辦法,媽媽在家里是金剛沒錯,可傷了腳的金剛也神武不起來了。
然而,出乎她的意料,陳森竟然在桌邊坐了下來,摸摸女兒的頭發(fā),“快吃,吃完爸爸送你?!?/p>
夏安略驚訝。
更出乎意料的是,楚楚聽了陳森的話,竟然真的開始大口吃起來。
陳森也抓了個面包,兩三口就吞下一個。桌上沒有他的碗,他直接捧起裝粥的大碗,呼嚕呼嚕喝地喝。
父女倆幾乎同時放碗,而楚楚對于爸爸送自己這件事顯得很期待,背上小書包,主動牽起了陳森的手,“爸爸走吧,媽媽再見!”
“寶貝兒再見,在幼兒園如果不舒服記得要跟老師說?!毕陌部粗@個前幾天還說爸爸壞,此刻就黏著爸爸小人兒。
“走吧,楚楚。”陳森牽著女兒,“下午爸爸來接你?!?/p>
夏安再度一愣,所以,陳森這句話其實(shí)是對她說的嗎?她忽然有些明白,陳森徹夜不歸之后的那個早上又匆匆趕回來是為了什么,其實(shí),就是怕她腿腳不便來看看是不是需要他送楚楚去幼兒園的吧?
心,莫名就有那么一些軟化,可轉(zhuǎn)眼看到桌上狼藉的一堆殘羹,氣性兒又上來了,三天時間,對她娘倆不聞不問,也不怕她們餓死?
車?yán)?,跟爸爸一起去幼兒園的楚楚一直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最后,陳森牽著她的手快走到班級門口了,她終于停下腳步,仰著一張酷似夏安的小臉,小心而又一副大人似的的語氣說,“爸爸,楚楚想和你談一談?!?/p>
陳森聽了忍不住笑了,“有什么話晚上咱們回家說不行嗎?”
楚楚搖搖頭,“現(xiàn)在談。”
陳森看了下手表,“好,那楚楚說?!?/p>
“爸爸以后不要欺負(fù)媽媽好嗎?媽媽腳疼,站不起來,楚楚想扶媽媽,可楚楚太小了,沒有力氣。爸爸,媽媽哭,楚楚也想哭……”楚楚眼睛里泛起了淚花。
陳森怔住,好一會兒才蹲下來,給女兒擦了擦淚,說,“楚楚,爸爸沒有欺負(fù)媽媽的意思,我們只是有些觀點(diǎn)不一樣,所以爭了幾句。”
“但是媽媽難過了,還摔倒。爸爸,回家跟媽媽說對不起好不好?幼兒園小朋友打架,老師讓他們說對不起,說了對不起他們還是好朋友……”楚楚拉著陳森的手,輕輕地?fù)u。
透過女兒的小臉,陳森仿佛看到多年前的夏安,也總是喜歡這么仰著臉看著他,拉著他的手撒嬌,跟他說陳森這陳森那的。
他默了默,點(diǎn)頭,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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